山那边(2 / 3)

苍凌阑不说话了。

她闭上了嘴,也闭上双眼。

旧日的火舌似乎从记忆深处烧起来,烫遍她的四肢百骸。

火。

十年前,也是这里。抱月银翼龙喷吐出的烈焰,曾将她此刻所站的地方化为火海。

千百只光羽蛾在火海中坠落。四下兵戈乱响,夜幕被烧穿了一角,亮得更胜白昼一筹。

那是七岁的苍凌阑仓皇推开祠堂正门时,扑入眼帘的第一幕。

“苍穹逆贼”

有人悲愤怒吼,声如洪钟,“毁宗祠,窃祖器,你怎敢”

“造孽啊,行如此离经叛道之事,你就不怕青龙神魂降罪么”

光。

是火光,也是剑光。长剑转瞬而至,惊得血色飞溅。

“兄长。”

剑锋尽头,苍简怔怔呛出一口血。

年轻的苍家家主不敢置信地低头。供奉了几百年的祖剑,此刻穿透了他的胸膛,将他钉死在宗祠的墙上。

“小叔”

女孩的凄声震碎夜色。

叛族者逆着火光回头,露出一双冰冷至极的双眼。

手腕一抖,男人手握长剑,转身而去,剑尖尤自滴答沥血。

“小叔,小叔”女孩近乎惨烈地尖叫着,她扑过来,却扶不住苍简倒下的身体,只能一起跪在地上。

好烫,好烫。从小叔胸口汩汩涌出的鲜血,烫红了纤白的手指。

她眼前发黑,嗓眼一甜,同样滚烫的血也从自己的咽喉里呛出来。

叛族者走向他契约的银龙,没有多看一眼昏死过去的族弟,也没有多看一眼跪地吐血的亲生女儿。

孩童识海脆弱,先天启灵内蕴风险,必须慎之又慎。

而女孩亲眼目睹父亲将小叔一剑穿胸,苍家化为燎燎火海,已是心神俱崩,灵界摇坠。

剧痛贯穿了意识,咬向每一寸感知。

“为什么阿爹,为什么弄伤小叔,你怎么了,你要去哪儿”

她跌倒在泥泞里,脏了新裁的青裙。灵界崩溃的痛楚让她爬不起来了,只能拼命地伸手,看着父亲的背影在五指间越来越远。

抱月银翼龙展开了巨大的鳞翅。它并没有飞,而是望着字字泣血的小女孩,低鸣两声。

苍穹手握长剑,立于龙背之上。

他道“银月,走。”

“不要,别走”

苍凌阑凄声哭道“阿爹,阿爹”

她泪流满面,唇角含血,乞求着那头银龙,“银月,银月,求求你,别带我阿爹走银月”

苍穹声冷如铁,厉喝道“走”

下一刻,八阶的抱月银翼龙腾空而起,神龙威压浩荡铺下

阻断了还欲追来的苍家长老们。

也让那女孩初启的灵界,摧枯拉朽地破碎成泥。

“我还能怎么想呢”

苍凌阑睁开眼,成群的光羽蛾飞过祠堂大门,有三两只照亮了少女乌黑的发梢。

十年前,她的阿爹自王都而归,掠走苍家祖器“苍天青冥”,乘着银龙飞向薄暮山脉的另一端,再也没有回来。

而她也在那个夜晚后天赋尽失。此后十年,四国八方,少了一位本该前无古人的惊绝天才。

唯独这座边境古城,多了个游荡在薄暮山脉间的小猎人。

这座山,成了她的执念。

她想要银龙回头,想要神剑归鞘。她想要追上消失在远山尽头的父亲,问一句究竟是为什么。

为什么背叛,为什么抛弃。

“我算过,小叔。”

苍凌阑道“以我现在的本事,勉强能在薄暮山脉外围行走。如果从外围绕过这山,需要走两千九百多天,大概八年。”

而现在,她会挽弓,她能挥刀。她能与狂躁的破锣暴熊对敌,她让光羽蛾四散而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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